林若安

师徒年下，鬼道老祖的优等生徒弟。
bgm： 遇萤 / 他的剑

【字数：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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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色逐渐代替晚霞染上天边的时分，深山中响起一阵风吹林叶的沙沙声，不知何处的凄厉的鸟鸣声划破长空，回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蓝忘机曾走过许多山涧，白衣凛然之下早已是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但如此阴风忽起的幽暗山谷他也是初次涉足，明明是与平常并无二致的山石和草木，却无故弥漫着森森鬼气。

这里显然是一座荒山，久旱而无人烟，杂草丛生的泥土间仅有一条被人踏出来的窄窄的小路，歪歪扭扭的不知通向何处。他并不知为何将他送至这里的人会让他在一座看似空山上寻人，心下却有一个直觉，这条路正会指引他找到那个人。

正是几日前，在岐山最出名却让人敬畏三分的那座楼阁里，温氏如今的新一任掌权人温晁手中摆弄着一串珠链，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世人皆说蓝家小友蓝忘机资质非凡，我倒要看看，姑苏蓝家带出的本事，能否给我寻一柄世上最无双的佳剑来？”

“——不如给你指一条明路，那夷陵山你必须走上一趟。”

蓝忘机读出了温晁语气中的不容置疑。此年的温家势头正盛，新生的力量方才登上殿堂宝座，如骄阳烈火有燎原之势，野心勃勃的背后明里暗里也打压着其他有竞争力的世家。姑苏蓝氏虽看似远离纷争，起因“离奇”的藏书阁被焚一事过后，也早已不如以往那般能与其比肩相争——温家是向来不喜欢有人能与其相争的。

蓝忘机心里念及这些是非纠葛，一不注意踏足一块裂石，被碾过的碎石滚落坡下，打破了周围浓稠的寂静。

他方才稳住身形以免自己坠下，忽然感到从上方传来一道锐利的目光。黑暗中忽然亮起点点亮光，细看才发现是丛中萤火聚集而起，照亮了眼前的一方土地。
正在漫天萤光之下描绘出一个人影的轮廓来。那人一身浓墨色的长衫，若不是长发飘扬之间闪过一抹鲜亮的红色，怕是这人几乎已与浓厚的夜色融为一体了。唯独当蓝忘机对上那一双眼眸，才感觉那眸色如一汪让人无可窥底的潭水，却闪着如萤火缀于其中的无双亮色，让人不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那人似乎是冲着蓝忘机轻笑了一声，刻意压得低沉的男声自然扬起的尾音却带有莫名的邪魅感：

“来者何人？”


2.

黑衣男子从暗处走出。蓝忘机这才看清，这是一张俊美异常的脸，若是走在街上，定是能见到一旁的姑娘掩面指点一番的。只是他总觉得眼前这人缺了几分生气，抑或是在这群山中待久了，自然地少了几分人间的烟火味。

“蓝忘机。”

那人听了似乎是有些惊讶，对着他身着的蓝家校服打量了几番，噗嗤笑了一声：“没想到是姑苏蓝家的小朋友。”

蓝忘机对于“小朋友”三个字表现的不置可否，开门见山地道：“此行前来，想与前辈求一柄好剑。”

“求我？——原来你们还会再来求我铸剑。”那人的语气轻佻得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望了一眼蓝忘机认真到一丝不苟的神情，稍稍收敛了些调子，“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名门世家，不是最不想见夷陵老祖魏无羡的么？”

“夷陵老祖”一名既出，蓝忘机愣了一瞬。

在他尚小时曾听叔父一辈提过这个名号，正属于一位闻名千里的铸剑师。而不知何时，他再也没听过别人提起这个名字，抑或只是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怎么？这下知道我是谁，害怕了？”魏无羡这回都不忘打趣，“以往找我求剑的人多了，但我真正铸过的剑少之又少。不是因为我摆着架子不愿帮他们——虽然这样让我讨厌的人也有——而是好剑识人，可遇不可求。忘机小朋友，我看你资质不错，你过来。”

蓝忘机循着他的声音，走近一处洞穴门口。穴中摆着一张床榻，其余皆是随意放置的杂物和衣衫，桌面上的烛火随着风灌入洞内而左右晃动着，点亮这小小一角。

魏无羡随意地将床榻上散落的杂物堆在一边，笑道：“平常就这么乱，让你见笑了。”

他凝视着面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孩子，蓝忘机浅琉璃色的双瞳中写满了平静。魏无羡忽然话锋一转：“你不是说要求一柄好剑吗？”

”——我见你是有缘人，忘机小朋友，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徒弟？”


3.

魏无羡被生物钟准时唤醒的时候，恰好是每日阳光透进洞内且无限接近床榻的边缘的时间。睡眼惺忪之间他暼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立于桌案之前，正忙碌着收整些什么。他不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

夜色朦胧中的白色总是那么的惹人眼。他还清晰地记得，昨晚素衣少年听了他的话后沉默了许久，没有选择离开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任由他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的注视下垂着眼，垂在身侧的五指微微蜷起，不知是在犹豫斟酌着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重新开口时声音还微微有几分颤抖，但吐出的两个字清晰可辨：“……师父。”

魏无羡脚步轻盈地贴近蓝忘机身后。那原本杂乱的摆满了各种纸页和杯盏的桌子上现在被清理了一番，上面还摆着几个盘碟。不知蓝忘机是从何处找了魏无羡原本存着果腹的食物来，也像模像样地做出了几个菜来。

蓝忘机也感到了身后近在咫尺的温热的鼻息，手上收拾物什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只是道：“醒了？”

“辛苦你了，忘机小……”

“蓝湛。”

魏无羡正要调侃他几句，忽然被他出言打断了。蓝忘机很快又接了下一句：“叫蓝湛便可。”

“蓝湛？难不成是你的乳名，还挺好听的。”魏无羡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既然如此，自我介绍到这份上了——魏婴，魏无羡。”

“魏……婴。”蓝忘机低声重复了一遍。

魏无羡处处散发着一种为师不尊的感觉，很快接了一句：“哎，为师在呢。”

“……”

“蓝湛，你拿着这个。”魏无羡不知从哪儿翻找出一柄长剑来，顺手递给了蓝忘机，“给师父看看你剑法如何？”

蓝忘机抹了一层剑鞘上积的浮灰，有些疑惑地道：“你的佩剑？”

“算是吧，不过不怎么用了，也不介意。”魏无羡似乎是很漫不经心地草草带过了这个话题，便站在院内负手望着一手持剑的蓝忘机。

蓝忘机拔剑出鞘。剑锋重见天日，蓝忘机一眼便可识得这是一柄好剑，却不似旁人所指的那种举世无双的宝剑。他一板一眼地将以往习的剑法每一招式都使了一遍，接着望向了在一边注视着自己的师父。

魏无羡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赞赏的神色：“每招每式都使的很到位，让人挑不出刺来——不愧是蓝家的优等生。但剑法之精髓不在于使剑之招式，而在于你如何剑人一心。毕竟实战之中，只熟知招式却不会自由地运用，那是远远不够的。”

他从蓝忘机手中接过剑来，指腹摩挲过剑鞘上镌刻着两个小篆的文字，像是在与一位久违的旧友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忽然剑锋一指，在空中划过一道犀利的弧度，直指正上方刚刚飘落的一片枯叶。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那行云流水的姿态，仿佛这柄剑和他并肩作战过数十次，早已契合无比，这样的剑招也是信手拈来一般的轻松。

魏无羡将剑递还给他：“剑亦有灵，当你能做到与其融为一体的时候，便能做到高人一等。”

小徒弟看起来似懂非懂，却依旧点了点头。

蓝忘机打量着剑鞘上所刻之字，想必也是这柄剑的名字。他忽然抬头看向魏无羡：“为何不佩剑。”

“想来也可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最喜欢佩剑，因为所有人都称赞我剑法精绝，而且那时便有人说我有铸剑天赋，所佩之剑必为好剑。”魏无羡摆出一副回忆往事的模样，像在说他和一位分道扬镳的至交的旧情，“现在他们不怕我佩剑，他们更怕这个。”

他忽然从腰间抽出一管黑笛来，鲜红的穗子随意地垂在一旁。他拨弄了几下笛穗，笑道：“你们平常怎么称呼它——鬼笛陈情？”

“这世间何来的鬼笛，不过是人心惶惶而不可终日，但所谓善恶怎可能是仅有黑白两色而已。”

魏无羡将陈情横在唇边。蓝忘机有一瞬间神情有一丝恍惚，恍惚间以为笛音中真会召出什么邪祟来。但魏无羡独自吹了半曲，只是首蓝忘机从未耳闻的乐曲罢了，平静而悠远的曲调，却给他带来一种莫名如泣如诉的感觉。

魏无羡垂下握紧笛子的手，状似不那么在意地无奈笑道：“不过是一个人的曲子罢了，向来是除了这夷陵山曾赏过脸以外，也无人回音以和了。”

蓝忘机一言不发地起身，向后方的山林中走去。魏无羡也不多问——他已看出自家小徒弟并无多言辞——只是接着吹奏下去，一时间笛音成为了这荒芜山涧唯一的声响。

不知不觉已近正午时分，魏无羡正欲收起笛与剑去寻久久未归的蓝湛，忽然后山山林中响起一阵琴音。那琴音时断时续，但魏无羡依稀可辨这曲调正是方才自己吹奏的第一曲。

他横笛起音，与琴声相和。

林深丛中有一少年端坐在草木掩映之中，面前摆着一把木琴，一看便知是蓝忘机新伐了些木材粗制的，琴弦也并非最好的上品，但蓝忘机专注目光注视下一手信手拨弦，这幅场景也可谓是难得一见，让魏无羡硬生生品出了高山流水一般的美色。

一琴一笛一曲终，魏无羡忽生觉得虽是普通的琴与调，却依旧可堪比乐音天籁。


4.

蓝忘机发觉自己在夷陵山上的时日过得也快。魏无羡每日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分会准时醒来，而自己早上便翻看魏无羡允许他看的那部分存放于洞中的典籍。

魏无羡平日里便教蓝忘机剑法，却从未提过多有关铸剑的事。他抱臂带着赞许的眼神望着已经能熟练地自己招架和应对多种对招的蓝忘机，啧啧称奇道：“不愧是我认定的乖徒儿，这些学得都快。”

而蓝忘机往往只是略有些责怪地将眼神落在他身上一瞬便很快移开，接着练昨日新学的招式去了，像是从来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到了正午，魏无羡一边将眼前几个不带红色的清淡菜推到蓝忘机面前，一边给他夹了一筷子炒土豆丝，说道：“过个时辰我下山一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下山？”蓝忘机微微蹙眉，“我和你同去。”

“你在这等我，为师去去就回。”魏无羡笑着揉了一把蓝忘机垂在背后的墨色长发。

蓝家人注重外表，所以蓝忘机向来是以抹额将发束起的。这回魏无羡揉得顺手，也不太在意小徒弟的仪容仪表问题，结果将抹额揉得也歪了几分。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正了正抹额，望着魏无羡一步一步消失淹没在丛林之中的背影。

魏无羡回到夷陵山的时候已几近黄昏，天边被透红的火烧云染了大半边。他的身影染了落日余晖的金光，一手提着一坛酒，一边抱着一个布制外表的长物什，见了静立在洞口的蓝忘机，向他招了招手，笑着喊道：“蓝湛！”

蓝忘机应声起身。魏无羡一脸故作神秘地走近蓝忘机身边，俯下身去凑到他耳侧低声说着：“给你一个惊喜，猜猜看？”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手上还不安分地以修长的手指刮了一下蓝忘机的脸颊。似乎是这么轻易的得了趣，魏无羡将背后背了一路的长物什取下来平放在地上，将表面的布揭去，冲他坦然地笑了一下：“给你的。”

布包中被小心翼翼地包裹着的是一把七弦古琴，通体是接近于墨色的深棕，琴身上所刻画的纹路尤为清晰而线条柔和，随意一拨，弦音震颤中声响十分清冽，只要是稍懂内行些的琴师皆可看出这是一把好琴，而蓝忘机更是清楚它的价值。

蓝忘机欲先将琴收起时，魏无羡已顺手搭上了他的肩：“怎么样，我的小徒儿，还不错吧？”

“好的琴师需有好琴相配，小蓝湛，我第一日见你抚琴以来，就总觉得你正缺这么一把好琴——不如现在给为师来一曲？”

蓝忘机没有拒绝。

他翻手覆琴，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之间反复游走了几番，忽得曲调一转，转向了一曲极为温和而悠长的调子。

魏无羡微眯着眼打量着正在弹奏这首曲的蓝忘机。仿佛音乐的风格也能影响到演奏者的情绪一般，蓝忘机此刻看起来并不如往日那般安静地一言不发却冷着面，反而有几分冰雪消融后的冰山美人也有看起来温柔的一瞬间的感觉，让人看上那么一眼，便有些移不开眼了。

“没想到你学曲也学得快。”一曲终了，魏无羡道。

蓝忘机不置可否：“师父吹奏过两次，便记下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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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写的很爽(bushi